Chapter 4 去回访
翌日，天放晴，被水洗过的天蓝的纯净而透明，大片的云彩之间有着隐隐约约的粉色，美的就像莫奈笔下的《翁费勒的塞纳河口》的天空一样。
弗洛把她所带的衣服全部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一件一件往身上比划着，然后统统往床上扔。
“你觉得我穿哪一件？”
弗洛拿起一条粉色的跳舞裙往身上比划，丝绸的裙子在箱底积压着，又没有用熨斗烫过，已经起皱了，上面原本缀着的层层叠叠的蕾丝也显得没有多少精神，看上去萎靡不振。
艾米在镜子前试戴着她的帽子，这是他们刚到伦敦时卡罗尔太太在摄政街为艾米所添置的。
艾米将下巴的丝带系起来，然后在梳妆台的镜子面前骄傲地翘起下巴观察她的帽子。白帽子上的一根俏皮的蓝色羽毛正在空中轻轻晃动，看上去有趣极了。
而且和她的敏锐蓝眼睛很相配。艾米对此表示满意。
但是当艾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她还是为她的鼻子感到苦恼，她的鼻子不那么挺，不那么高，哪怕她曾经用夹子夹了它那么多次，那不是她理想中的古罗马式的坚毅的鼻子。
她摇摇头。
艾米把浓密的金色鬈发拨到脑后，认为这样更加搭配她薄荷绿的春衫，金色的头发会使她的春衫黯淡无色。
“弗洛，我亲爱的，你觉得我应该把头发梳起来吗？或者披下来更搭配我的帽子吗？”艾米一手抓住她的头发，扭头向弗洛问道。
弗洛还在和她的衣服们战斗，她把一条苹果绿的裙子随手扔在地上，“把头发放下来吧，不要那顶新帽子，戴上你那顶蓝色小圆帽怎么样？”
艾米眼睛一亮，“亲爱的，你说的对。”艾米将丝带解开，白帽子取下，斜斜地戴上了那顶别致的蓝色小圆帽，那和她披下的密密的金色鬈发看起来是那么的相配，那是一种使人大为赞赏的别样风致。
淑女们从来都知道，她们的美丽在于她们的整体，而细节构成了整体。
艾米注意到弗洛还没有选择好她的衣裳，“哦，弗洛，我的朋友，需要我来帮你参考一下吗？”
弗洛摊了摊手：“当然，我可爱的小姑娘。”她一手提起一条裙子，“你觉得是这件好？”另一手把另一条裙子往前一推：“还是这一件好？”
艾米冲她眨了眨眼睛：“都很漂亮，非常配你，你喜欢哪一件？”
弗洛苦恼地皱起眉，粗粗的眉毛几乎是个八字，“我喜欢这一条，可是妈妈说我胖了，可能塞不进去了。”
弗洛喜欢甜食，可是她总是管不住的嘴巴，以至于每每都在吃了太多之后而感到后悔。
弗洛抬着下巴，指向左手边明黄色的洋裙，洛可可风格的裙子上缀着大片大片重重叠叠的蕾丝，和用金线银线绣成的繁密的花卉。
艾米点点头：“不，你的身材非常完美。那就是它了，别磨蹭了，快换吧，再磨蹭下去，卡罗尔婶神就要来催促我们了。假如让她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头发也没梳，裙子也没换，一定要发脾气了。你说是吗，卡罗尔小姐？”
弗洛想起卡罗尔太太发脾气的样子，脸上一苦：“不……那么就是它了。”弗洛急匆匆快手快脚地就要把裙子往身上套，艾米按住她，“别急，卡罗尔小姐，我来帮你呀。”
弗洛冲到镜子前面去梳头。弗洛的睡相不好，一晚过去，今早起来，她的头发蓬松的简直有些可怕，她不怕疼一般大力梳着头发，以求尽快把头发疏通好扎起来。
“那把可怜的小梳子被你捏的都快要碎掉了。”艾米打趣她，在她背后给她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弗洛瞄了一眼时钟，柳眉一竖，假装生气：“好哇，马奇小姐，你可真是个坏心眼的小妞，看看你做的好事，明明还早呢，刚才是谁吓唬我来着吗？马奇小姐！”
艾米睁大眼睛，显得十分无辜：“是谁呢？我不知道呀，卡罗尔小姐。”
“行了，别叫我卡罗尔小姐了，你这个可恶的姑娘，知道我不喜欢什么却偏偏要做什么。看来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才好呢！”弗洛一听到卡罗尔小姐就会想起马奇姑妈那张张口闭口就是规矩的脸，马奇姑妈是一个让年轻女孩子都会害怕的老太太，弗洛一想起她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弗洛张牙舞爪地向艾米扑过去，艾米早知道弗洛是同她开玩笑的，她也就故意慢吞吞地向床上闪避，“哎呀，我们的卡罗尔小姐生气了，真应该叫弗兰克沃恩先生来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卡罗尔小姐？”
弗洛猛地向艾米冲过去，把她压在身下，同时双手去搔她的痒痒，“好啊，小妞，看来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你了，你太不知道我的厉害了！”艾米一边躲闪一边偷笑：“是的、是的，弗洛……”
“哈……别，别动我了，亲爱的弗洛。你才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呢，小心一会儿弄乱了……”
弗洛亲昵地捏了捏艾米的小鼻子，躺在她的身边，伸出手去搂住艾米，把脸埋在艾米的脖子边，“你这个小姑娘可真会说话，甜言蜜语的来哄骗你脾气暴躁的同伴，明明是你先来撩拨我的，我的头发要乱了，我的裙子要乱了……好吧，是我的，都是我的，你可真贴心呢。”她说话的气流喷在艾米脖子上，温热的气息痒痒的，使艾米不住地发笑。
“好了，姑娘们，你们收拾好了吗？”
卡罗尔太太措不及防地就推门进来，看见床铺上的一团乱，还有躺在裙子中间歪七扭八的弗洛与艾米，忍不住皱起了眉，她开口抱怨道：“你们还在做什么？马车在下面等着了！”
两个姑娘飞快的站起来，在卡罗尔太太的帮助下相互为对方拍打着裙子上明显的褶皱和调整帽子固定的角度。
“这样再好不过了……不！还是这样，这样更好看些。”
“等一等，你们忘记喷香水了！”卡罗尔太太叫到。
“是的，来，我们一起。”
艾米紧紧握住弗洛的手，和她一起从香水挥发的细雾下走过，随后默契地相视一笑。
弗洛在艾米耳边轻声抱怨：“我讨厌妈妈新买的香水的味道，她为什么不许我带我自己的香水，我没有那么笨，我不会把它们打碎的。”
艾米抱住弗洛的手臂安慰她：“我们还要去巴黎，也许卡罗尔婶婶会允许我们在那里买一些小东西，你喜欢什么？”
弗洛碰了碰艾米的额头，却一不小心把她脸上的脂粉蹭到了艾米的脸上，她心虚地移开眼，假装没看见似地说：“天哪，巴黎，我要买好多漂亮的东西，像丝带了，裙子了，帽子了……我还想买首饰，可是妈妈说我已经够带啦！
艾米冲她挑了挑眉，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也许某人可以和弗兰克•沃恩先生一起去，他应该很乐意向你献殷勤，给你付账单的。”
弗洛骄矜地点点头：“当然，是的，弗兰克当然愿意。”然后她看着艾米：“那么我想，弗雷德•沃恩先生也会支持你的，我漂亮的小姑娘，你说是吗？”
艾米把手从弗洛怀里抽出来，拿出一只精致的小镜子来照，这是从家里带来的，上面漂亮独特的图画是艾米自己画的，她对此感到非常骄傲：“哦巴黎，时尚之都，浪漫之都！我们应该会很喜欢那里的。我还想去罗马，你觉得我们会去罗马吗？”
弗洛的心已经飞去了巴黎了，她没发现艾米的反应不同于她，她随口应道：“会的会的，妈妈在出发前承诺过我们的。”
“我们要去看那些杰作，米开朗琪罗的雕塑和壁画，拉斐尔的圣母像，还有还有……那是艺术的圣地，画家的朝圣所……”艾米轻轻说：“我也想成为那样的画家。”
弗洛笑话她：“当然我们会去看的，可是你现在做的梦未免也太远了，而且，你还不一定会成为一个杰出的画家呢。”
艾米并没有被打击到，她对于绘画艺术抱有极大的热情和信心，并为此付诸了许多努力，虽然她的艺术之路走的跌跌撞撞，可是她可爱的家人们对她抱有极大的鼓励和支持，认为她一定能够成功，她也决心坚持下去，相信自己会在见证过杰作之后会取得巨大的进步。
她正准备合上镜子，这镜子本来就是拿出来转转移弗洛的话题用的，在合上镜子之前，她的余光瞥向镜片，她惊呼：“弗洛，看看你刚刚做了什么？”
弗洛眼神瞥向马车外，她那么专注，好像能透过那一层不透光的棉布看到外面的风景似的。
她转过脸来：“你说什么亲爱的？我做了什么呀？我可什么都没做呢。”
艾米无可奈何地掏出手绢来擦脸，觉得弗洛果然是连谎话都不会说。
“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她愤愤不平地擦着脸，“你一定是故意的。”
弗洛掀起帘子，转头对艾米说道：“看啊亲爱的，多美丽的天空，在这样美丽的天空下，你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是不会和我生气的，对吗？”
艾米忍不住微笑起来，马车平静地行驶在街道上，外面澄澈的天空一碧如洗，时而有几片悠闲的浮云掠过，像是画家笔下大块大块的随意涂抹就美妙无双的色块。
艾米自诩为未来的画家，她以画家挑剔的眼光也挑不出一丝毛病，她轻轻说道：“你是对的，弗洛。”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到了位于伦敦西区、泰晤士河北岸的威斯敏斯特市的沃恩公馆。马车慢了下来，停在了公馆前，车夫打开车门，弗雷德与弗兰克几步迎了上来。
先上来的是比起哥哥稍稍有些瘦弱的弗兰克，他握住弗洛的手，弗洛对着艾米稍稍偏了偏头，然后轻轻巧巧地跳下马车。
这样轻松的一下让弗兰克的眼睛迸发出了喜悦的光芒，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因此十分喜爱活泼健康的姑娘。
然后是弗雷德，他大步走到马车前，对这端坐在马车上的艾米感到了一股由衷的满意，他伸出一只手低低地呼唤她的名字：“艾米……请。”
艾米微微搭着弗雷德的手，她下马车的姿态同样优美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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