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社会主义穿越者同盟(一)
前排提醒:两个穿越者在异世界的艰难求生生活,大概率不会有世俗意义上的爽文标准例如嫁高门,主角高度敏感化、抑郁质,很容易共情极端化。
一
盛家四小姐,林栖阁的四姑娘生病了。
府里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只以为是小儿难养,上了汴京水土不服的缘故。
虽是请了大夫吃了几贴药,四姑娘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了,刚开始还有力气嫌药苦,和身边的小丫头讨价还价撒娇不肯喝药,后来却一天天不好下去,每日必须的水米都是林噙霜亲扶起她,拿了小勺一点点喂她,湿润她干燥的嘴唇。
待到这一日,四姑娘已病了有小半个月了,病了这么些日子,家里人哪还有侥幸心理,只是前前后后请了好几位民间名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开的方子,抓的药,皆不见成效。
林噙霜眼看着年幼的女儿躺在床上,想起从前四姑娘好时,晴天总爱与阿娘一同在林栖阁檐下翻花绳。
四姑娘小小一个人,手也小小,细声细气一本正经地当自己是个大人模样,把她想了半日的游戏规则说出来,四姑娘生来随母,心灵手巧,两人翻的花绳样式每每是别出心裁。
如今眼睁睁瞧着女儿在生病受苦,林噙霜无能为力,不知四姑娘生的什么病,不知四姑娘什么时候会醒。
天可怜见,四姑娘才十二岁,怎么好受这种苦楚,林噙霜不信神佛,此时却觉得便是有因果报应一说,也不该落在爱女身上,她一腔慈母爱女之心,看着女儿受苦受难,一时间心如刀绞,恨不得以身代之,方才在周雪娘劝说下止住的眼泪又慢慢流了出来。
自从四姑娘生了病,林噙霜一颗心就挂在她身上,白天夜里是不敢离开半步,怕她醒来不见阿娘害怕。
许是上天可怜林噙霜一片爱女之心,这天夜里,四姑娘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皮轻轻张开,对着拔步床头顶绣花的轻薄青纱帐,以及林栖阁室内古色古香的陈设,露出了一双惊慌失措、盈满泪水的眼睛。
这天夜里,林栖阁的灯直到夜半三更才歇息。
二
翌日,府里生病的四姑娘醒了,请了大夫,大夫说好了大半了,还需静静休养着。
消息传到葳蕤轩,传到寿安堂,传到盛纮、王若弗、盛老太太一干人等那里,与四姑娘醒来的消息一同来的,是四姑娘似乎不认人了的消息。
四姑娘的病来得糊涂,大夫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毛病,不认人了,许是病迷糊,睡迷糊……总之既然说不清楚,为了盛家名声,防止底下人乱传,这个消息便要打上个“似乎”“好像”也未可知。
四姑娘既然醒了,长辈们也该去看看,盛老太太上了年纪不好轻易走动,便派了房妈妈代为探视孙女。
葳蕤轩里,五姑娘听闻姐姐醒了,也央求着要和母亲一起去探望四姑娘。四姑娘与五姑娘的母亲虽然不睦,她们两个平日里也偶然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到底年纪小,常日里在一起的读书写字,对孩子来说,小半个月便是许久。
林栖阁里,病了小半个月的四姑娘小脸煞白,身上也瘦了许多,在林噙霜的指点下,对着眼前来探望她的众人,一个个地细细认人,一声声哑着嗓子喊过来。
盛纮是父亲,王若弗是大娘子,长柏是二哥,长枫是三哥,自己是四姑娘,王若弗牵着的小姑娘如兰是五妹妹,房妈妈是祖母盛老太太身边的,她旁边的是六妹妹明兰。
这些人,四姑娘是一个也不认得了,每叫一声,面上的惶恐与困惑便多一声,眼睛里憋着的眼泪滴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像是害怕眼前的一切一般,眼泪也不敢掉下来,瞧着当真是可怜。
三
一路上过来,有婆子零零碎碎把林栖阁的消息说了,说四姑娘刚醒的时候只知道哭,不肯吃药也不肯应人的话,林噙霜要去抱她也不肯,声声叫着吗“妈妈”“回家”的字眼。
妈便是娘,林噙霜刚大喜过望要去抱四姑娘,四姑娘却不肯要她近身,没多少力气就滚进床榻里把自己蒙在被子中呜呜咽咽地掉眼泪。林噙霜以为她要回泉州的家,满口哄着她来了汴京可比泉州要热闹百倍,日后出去玩也花样多。四姑娘还是哭,道不是泉州,她要回家。
四姑娘好容易醒了却不记得人了,连阿娘都给忘得一干二净,看四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林噙霜简直要肝肠寸断,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四姑娘哭闹了有大半宿,林栖阁的丫鬟仆妇也跟着着急上火不能安枕,直到她哭得没力气了,累了要睡下了,林噙霜才哄得七七八八,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四姑娘大病一场,林噙霜从开始的六神无主到后来时刻照顾,自己也憔悴了许多。王若弗瞧着心下感慨,后怕万一这病若是落在自己的五姑娘身上,自己该如何是好?
五姑娘对上四姑娘陌生的眼神,在想四姐姐真的不认得人了吗?
盛老太太毕竟年纪大,底下人也担心老太太过了四姑娘病气,房妈妈领着六姑娘探视姐姐,悄悄地在花园里也听了好几耳朵。
六姑娘从前同四姑娘相处不多,看着四姑娘眼里掩盖不住的惊慌与不安,叫人时候的生涩与迟疑,想到在花园里那些人议论四姑娘叫“妈妈”“回家”的事情,一个突如其来的猜测莫名占据了她的大脑。
为着这个哪怕万分之一,或许是万分之二的猜测,六姑娘心乱如麻,心绪起伏澎湃,不住地在心里猜想着。
穿越是一件概率多小的事情,怎么偏偏盛家能落到两个,四姑娘是不是穿越者,是怎么过来的,过来的时候岁数多大,是男是女?
在房妈妈将要提出离开林栖阁的时候,六姑娘提出:四姐姐不认得人,自己可以多陪着她说说话,再者病中无聊,两个小姑娘在一起玩有意思。
周遭人也道六姑娘友善姐妹,劝林噙霜小心身体,这些日子她全副身心照顾着四姑娘,便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下去,林噙霜便答应了六姑娘在林栖阁留一会儿陪姐姐的事情。
四姑娘卧病在床,六姑娘不信病气一说,并退左右,坐在了她床沿。
四姑娘往床里侧挪了挪,担惊受怕的眼神警惕又不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六姑娘对四姑娘微微笑笑,并不在意四姑娘的态度,慢慢地同她讲起盛府从前的事情,待到四姑娘对六姑娘的存在似乎略有放松,六姑娘说起厨房新做的桂花糕,用新鲜桂花制成,闻起来清香扑鼻,甜而不腻。
“厨房新做的桂花糕好吃,只是我更爱吃糖……衬衫的价格是多少?”
四
“九镑十五便士。”这个问句几乎是深入骨髓记忆,四姑娘脱口而出。
四姑娘脑中嗡嗡,慢慢睁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问:“难道,你……奇变偶不变?”
六姑娘答:“符号看象限。”
四姑娘问:“牛顿有几大定律?”
六姑娘答:“初中还是高中物理知识,我早忘了,貌似是三个吧,第一定律,第二定律和第三定律?”
四姑娘问:“交通信号灯有几种颜色?”
六姑娘答:“红黄绿。”
四姑娘欣喜若狂,脸上燃起亢奋的神采:“你,你也是!”
六姑娘也没想到真有万分之二,或许是千万分之二的可能,在千年前的北宋,在自己家里,她遇到了穿越者老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有着相同思想意识的同行者。
六姑娘毫无迟疑、毫不犹豫地回应她:“我也是。”
在这个睁眼全然陌生的时代,四姑娘与六姑娘在准确无误地对完暗号,认完亲之后抱头痛哭,四姑娘抽抽噎噎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里,原来的那个女孩子的灵魂去哪里了,我好害怕,这里的人我一个人都不认得。”
只有六姑娘明白四姑娘的意思,她问四姑娘穿越前几岁,四姑娘刚高考完,六姑娘说自己已经工作了,四姑娘刚要叫她姐姐,六姑娘说在这里你的身份可是比我大呢,可不能随便叫人,被听见了会出事。
没有原来的四姑娘和六姑娘了,只有来自后世的两个孤单的时间旅行者。
六姑娘说,要是被发现了,这个时代的人会以为四姑娘是中邪,撞鬼,或者痴傻了。
穿越者们互换了彼此所知应知信息,先穿来的前辈六姑娘将这个时代和盛府的生存法则一一告诉四姑娘,千万要小心注意不要露出不符合时代的破绽,不然的话会出事。
四姑娘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知道,我虽然晕着,知道有人给人喝了符水,我不想留着这里,我就一直昏着,晕着,我只想回家!”
符水的滋味不好受,睁眼就怕人把她当做妖怪捉起来,她只是个高考完准备上大学的女孩子,这似乎是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
六姑娘被她勾起伤心事,即使是后世的成年人,成熟和不成熟的灵魂阴差阳错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在北宋两个女童幼小的身体的苏醒,即使是最冷静的人也会手足无措。
四姑娘和六姑娘的手紧紧握着:“我们,我们在一起就好,还好还有你。”
五
四姑娘告诉六姑娘,其实今天不是她第一次醒来,她最先醒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林噙霜要罚侍奉在原来四姑娘身边的小丫鬟云栽,云栽的岁数和原来的四姑娘差不多,这么点大就要学着伺候人,不知道主子怎么生病了就要被打骂一顿。
四姑娘只是看着林噙霜骂人就害怕,求林噙霜别罚云栽,被林噙霜哄着喝了药,迷迷糊糊睡着了还做噩梦,跪在地上的云栽,不知怎么就成了她的模样。
只有六姑娘明白四姑娘的惊惧慌乱,今天之前她们互不相知,可是命运让她们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成为了最天然不可替代的盟友,自从她们自从相认,便成了这世上最亲近也最彼此依靠的偎依者了。
六姑娘穿过来好几年了,环境是会影响人的,她一开始也很怕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被当做妖怪打死,渐渐的就害怕自己会莫名其妙死于妻妾相争的宅斗,再后来就害怕自己会被这个世界同化,害怕自己会有一天成为和其他人一样,理所当然不把人当人的时候。
这里一点都不好。
不是说这里的人例如收养她的祖母对她不好,而是,这里毕竟不是她生长熟悉的后世。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观念到后世都难以消除,更何况这里,君权和孝道、礼教是有着天然的秩序性。
在这个时代,千年以前,人是有鲜明甚至难以跨越的阶级之分的,人是物件,是仆从,是无机质的可代替可买卖品,是主君的仆人,是父亲的孩子,是丈夫的妻子,唯独不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六姑娘说:“还好我们有幸能在一起。”
四姑娘说:“我只有你了。”
六姑娘说:“你别怕,只要我们在一起。”